胖果酱酱酱

一个没有新作不断补旧档的鸽子(老坟头我恨你,挂档可私我)

全职推乔一帆/方锐/叶修,all乔党✨
小排球吹爆西谷和木兔,东西/兔赤szd🏐
鬼灭爱上一只猪,伊炭激萌中🐗🎴
咒回是🐯🐼双担

【全职/叶乔】时过夏末(二)

*贝斯手叶修X美术生小乔

*姓名,信物与新生

 

 

 

(一) 

 

 


03

太苦了。

对方明明没有抽烟,说话的口气像烟雾般云淡风轻,包含的期许却比尼古丁还苦涩,苦得他的心皱成了一团,和匆忙抓回兜里的5元纸币一样。

乔一帆说不准,自己是出于好奇,还是更出于同情,就这么买下了这张专辑。他都还不知道,对方叫什么名字,在乐队里玩的什么乐器。

室友正在身边兴奋地向乔一帆讲着,自己如何在昏暗的过道里撞见了B哥,握到了手,还合了个影。

“我说我是他五年的死忠粉,和他聊我最喜欢他唱哪首歌,印象最深的一场表演他干了啥,一直聊到了厕所里。我顺势想和他握手合影,B哥爽快地答应了。你看这张照片背面是厕门!啊哈哈哈太不讲究了!”

“那真是太幸运了,恭喜你!”

“回到学校我必须发条微博好好炫耀下!啊还得去摇滚贴吧发上一帖,让那帮小土鳖看看,我没买到VIP票也合到影了哈哈哈!”

 

握手、合影是为了留下美好的纪念,与乐手亲近地交流、传达了解和喜爱更是每个粉丝梦寐以求的事吧。同样的,音乐人也期待着听众的赴会和反馈,将私人的音乐理念转变成一场场集体回忆,一次次交互共鸣。

乔一帆又想起了那个人。

他从没听说过这支乐队的名字和他们的任何一首歌,还错过了他们的暖场表演。当他看到对方孤零零地坐着、虚胖苍白的脸上落着刺刺的胡渣、目光灼灼地问起他这个唯一的来客听没听过「时过夏末」时,他实在不忍心道出残酷的未知,硬是挤出一句「看到过」。他在进场时收到的表演宣传单上看到过乐队名,仅此而已。

后来便是被对方自谦的介绍揪紧了心,对方说以后看D乐队时顺道看看他们就行。可他对D乐队的了解程度也不过就是听过几首歌,谈不上喜欢。他不是任何人的粉丝,仿佛误入了VOX,只为来喝杯酒。

对方玩味地给他的专辑便宜了5块钱,勾起了他在通道里的记忆。他总分不清楚,对方的笑带着几分真情和几分假意。凑头点烟时暧昧的笑,提到乐队时淡然的笑,给他打折时戏谑的笑,他猜不透抓不准,最后只抓到了这张专辑。

回去听听看吧。

 

 

回到宿舍已经是12点。播放实体专辑需要用电脑光驱,乔一帆去音乐APP上搜索了下,发现有数字专辑,便把专辑收在了书架上,洗漱完毕后,找到耳机上了床。

乐队名下只有一张专辑,叫做《In Today Already Walks Tomorrow》,油画风格的专辑封面。他先戳开了留言评论,有简单的类似「好」、「爽!!」、「看了你们的暖场表演,不错」,也有一些令他觉得奇奇怪怪的:

「全是长死人的英文啊,够矫情够装逼,果然玩的是骚包的后摇!」

「楼上不知道吧,唱得不好听长得不好看的就去玩后摇啦,科科~」

「最长一首有8分多钟啊,前戏够长,高潮够久!」

 

乔一帆疑惑地点开了专辑,发现六首歌全都是英文名字。

[I Will Write Peace On Your Wings And You Will Fly Over The World]

[What We Cannot Speak Of, Must Be Passed Over In Silence]

……

有的曲名优美,有的看上去蕴含哲理,乐队唱的是英文歌吗?

 

乔一帆戴上耳机,点击了一首时长4-5分钟的歌,歌名叫做:[It’s Dark, It’s Cold, It’s Winter]他闭上了眼睛。

真奇妙,传入耳朵的第一缕旋律,竟然是铅笔刮擦纸张的声音,几秒后变成了沙沙的描绘声。吉他的音色亮起,铅笔的摩擦声却还在,在音乐这层画纸上不断加深着最初的线条。

出现了两把吉他声后,铅笔声隐匿起来了。一种乐器,流动出明亮、暗沉这两种色调,和谐地在画纸上填充、晕染。鼓声进来了,低沉不失力度,与夜晚的心跳形成了同调。细微的电流声让耳部神经起了火花,如果思维有声音和形象,是否就如同这样的电光石火?贝斯声是浓重的墨,逐渐把画面压得更实、更沉。

不知不觉中,电流声纷乱成了火车轮滚过的轨道声,左右声道交替闪烁信号灯,视野内的风景闪退成尽头的一圈白和周身的一片黑。贝斯刮起隧道里呼啸的风,加剧了恐惧和寒冷。风声渐弱,只剩心跳鼓动着耳膜,延续到最后那一秒。

 

音乐停了,乔一帆却还没回过神。

旋律是亮且躁的,画面和情感却是逐步陷落下去的灰且沉,把他的心踏进了雪里,感知到凄苦和寒意。

并且这首歌,从头到尾没有词。

没有人告诉他应该看到什么,想到什么,任由他去想象和驰骋,他便像创作绘画那样,把脑海里的思绪勾勒在画纸上,把心底里的情绪涂抹在线条内,线条框不住的则溢了出来,毁坏了画纸,也将他的心绪涂染得混乱和模糊。

他想到了很多,想到了幼时爱拾起铅笔,在铅画纸上描绘花草树木、山水人形;想到了他从爷爷那里了解到国画,先是喜欢形简意丰的写意,而后又爱上了极尽精微的工笔;想到了高中时他下定决心参加艺考,虽考取了八大美院之一的湖北美院,却痛失了他的终极目标中国美院。开学前的那个夏天,他坐了5小时的火车从北京来到武汉。沿途的风景很美,他说服自己会接受炎热的夏季,辛辣的食物和这里的一切。

他的人生曾是一张摊开未画的宣纸,他勾上了线,立下了走绘画这条落笔无悔的路,却遗憾地被裱入了一块大小不那么满意的画板。他静静地等待着风干,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只适合这块画版。

从新奇和明丽,坠落到苦涩和晦暗,这样的经历和感觉他在这块音乐的画布上统统触摸到了,回忆全部翻滚上来,逼迫他直视自己。他感慨无字歌竟有这样的魔力,轻易与他的人生产生了共鸣。

 

乔一帆深吸了一口气,扯了扯凉被,点击播放下一首歌。他希望这首看似充满希望的歌名,能赶走他黑暗冰凉如冬日的坏情绪。

[One Day You Will Teach Me To Let Go Of My Fears]是一首6分多钟的曲子,鼓声响起的第一刻,就隐隐有了冲破黑暗的架势。

这首歌的鼓点远比上一首歌密集得多,它们扎实地敲打在心扉上,壮大着声势和气魄,宛若开战前的擂鼓鸣金;吉他声和贝斯声以极其狂躁短促的音节插入,似电闪雷鸣;而忽然出现的提琴声,成了希望的统领,将各个音色平衡和凝聚在一起,形成一股滔天的飓风。

旋律进入了高潮部分,提琴是把昂扬的剑,刺破了云霭;鼓槌猛击鼓面和镲片,震动了大地;吉他和贝斯的音都很沉,却像厚实坚定的盾,把四股力量稳稳托住,朝着黑日冲撞而去,朝着万物粉碎而去。

4分多钟以后,旋律不再如此激烈,提琴销声匿迹,鼓声、吉他、贝斯渐渐归于深海一样浑厚内敛的音色。古意流泻而出,有万家灯火的安宁,小桥流水的诗意。最后的最后,所有声音化作潺潺水声从耳道逝去。

乔一帆看了眼专辑封面,描绘的是一个女孩面朝天空和大地。红橙黄绿的色团覆盖了封面的上半部分,红色的云霭尤为浓重,盘踞在天空的正下方;蓝绿色的色块涂抹得随意且粗糙,分不清是林地还是大海,填满了地平线之下的空间;女孩张开双臂,面对浩瀚无垠的世界,发丝飞动,衣袂飘飘,只留下一个毅然决然的背景。

封面的油画技法并不高超,甚至算不上唯美,但这副画面和这首曲目所传达的情感,都已深深刻进了乔一帆的心中。

 

他明白了束缚他的不是画板,而是他内心的退缩。

湖北美院以版画见长,中国美院以国画闻名。他进入了湖北美院的中国画系,与把国画系做为国家重点、八大美院里世界排名最靠前的中国美院失之交臂。这样的遗憾,令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陷入迷茫,被自卑感笼罩。

直到他听到这首曲目。

他的画还没有上墨和上色,怎么能断定自己的水准只适合这里呢?一次的失利,并不代表他的未来暗无天日。本科在湖美,大可以争取研究生考进国美。

绘画技法需要不断精进和磨砺,他的基础一直都在,这四年的时间是他聚集力量最充裕的时候。就要像这副画、这首曲传递的那样,大胆地把恐惧抛在身后,爆发冲力,挣破束缚,一定可以重获新生,令世界显露新的风貌。

 

乔一帆的内心泛起一阵颤动,他再次想到了那个人。

音乐和美术之路一样难走和难以回头,落下的墨抹不掉,弹出的音收不回。

他看了看乐队简介,4年前成军,去年9月才发行了第一张专辑,目前专做暖场嘉宾,不知何时会有专场演出或第二张专辑。

但他确信,对方不会放弃这条道路。他的音乐激励自己直面恐惧,这样的人,内心一定装着宇宙。

 

想告诉他,

想感谢他,

想见到他。

 

 

 

 

04

9月3日,周六,重庆坚果俱乐部。

就这样说走就走来到了重庆,这份大胆果断令乔一帆自己都有些心惊。

D乐队的演出照例晚上8点开场,他7点多就来到了现场。场地内的人寥寥无几,乔一帆找了一个靠边的沙发坐下,身后的背包里,只有手机、钱包和一张专辑。

 

昨天一早他就爬了起来,关注了武汉VOX的官方微博,从中找到了时过夏末的微博和行程安排。

时过夏末将于9月3日为D乐队,在邻近武汉的重庆再做一次暖场。之后D乐队将转战成都、广州、深圳等地,暖场皆由其他本土乐队奉献。时过夏末则会回到湖南长沙,继续酒吧走场,或为其他热门长沙乐队做暖场嘉宾。

9月5日就开学了,想看到他们,可预见的只有这一次机会了。因此乔一帆当机立断买了D乐队重庆站的表演门票,3日和4日早上的往返火车票,再订了演出当天场地附近的旅馆一晚。

3日一早出门,经过6小时的火车颠簸后,他先去旅馆放下了包里的一点点衣物和用品,出门吃了顿晚餐,便来到了场地。

 

百无聊赖间他想到,自己这种行为,似乎和果儿挺像?狂热地追逐迷恋的摇滚乐队,为舞台上光芒四射的乐手们欢呼呐喊,甚至期待他们一次激情的垂青。

额……乔一帆红了下脸,他可没想过要睡……哦不,可能是被什么乐手睡。

混艺术圈的,性向不是什么羞耻的事。很多设计学院的同学甚至以自己的同性取向为豪,认为这是令他们与众不同、极具审美天赋的一种因素。

乔一帆身高174cm,眉眼温和,皮肤白皙,常被误认为是江南人。虽不是惊为天人的长相,但却是很受好感的白净清爽型。他学的专业是国画,品性里更多了份沉静的书卷气。

这样的他,收到过热情火辣的女同学的告白,也收到过高大健魄的男同学的暗示。乔一帆觉得自己的感情也宛如一张白色的宣纸,他不确定,自己喜欢红艳的牡丹,还是雄健的骏马。他期待的是一个明白他的人,看得透他水墨的诗意,也读得懂他工笔的细腻。

 

过了一会儿,有工作人员上台来摆放设备,乔一帆起身走到第一排正中间。周围渐渐聚拢起一些乐迷,有几个结伴来的或约好见面的,轻声交流起自己从哪个城市过来,最爱时过夏末哪首曲子,喜欢哪一个乐手。原来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疯狂的人。

7:40,时过夏末的乐手们上台进行调音,舞台下方的乐迷们发出轻声的欢呼,小声叫着他们的名字,给予鼓励和欢迎。人还是不多,只有四五圈,但粉丝们这种温和内敛的爱意令乔一帆心生柔软。

乔一帆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到了那个人,他在舞台右侧,正跪在地上布线。第一排的听众站得松散,乔一帆便偷偷换了个位置,站到了那个人的正前方。

 

 

8点一到,灯光打亮,暖场表演开始。乐队没有进行自我介绍和播报曲名,屏幕上只投射了专辑封面并打出了「时过夏末」这四个字,音乐便很快从公放音响里倾泻了出来。乔一帆已经听过这张专辑太多次,半分钟内他就能确定目前演奏的是哪首曲子。无需文字,旋律就是最好的报幕。

[It’s Dark, It’s Cold,It’s Winter]是开场曲,曲调还未进行到贝斯出场的部分。乔一帆看到他低垂着眼,神色平静。他今天穿的仍是一身黑,胡渣似乎剔过了,白皙的手指正拢在一把漆黑的贝斯上。

终于,对方抬起了眼,扫动琴弦,贝斯的重低音像一张大网,迅速包裹住了其他声效,压成了浓重的冬夜。乔一帆站立的位置靠近公放音响,音效尤为分明和突出。沉重缓慢的贝斯声将他的心压得很闷,凄冷和孤独的情绪将他凝固在了原地。曲调的结尾有类似心跳的效果声,这才让乔一帆的感知回温,但他的眼睛已经移不开那个人。

 

接下来的两首,[I Will Write Peace On Your Wings And You Will Fly Over The World]和[What We Cannot Speak Of, Must Be Passed Over In Silence]都是时长为7-8分钟的长曲。前5分钟的铺垫较为缓和,后2-3分钟旋律突然炸裂,鼓、吉他、贝斯声密密麻麻地重叠,似砌起了一堵堵密实的墙,将人围堵在他们制造的听觉空间。

乔一帆见他的神情依然认真平和,动作却变得躁动起来,跟随节奏有力地律动身体和头发,手部高频率地拨动乐器,脚尖踏击地面。乔一帆恍然发现,对方虽然看似苍白,迸发的力量却一点不弱。他的音乐和他人一样,注满了暗藏的能量。

 

3首曲目演奏完毕,乐手们纷纷放下了双手。乔一帆看见对方忽然走到了舞台正中间没人使用的麦克风架前,调整了架子高度和话筒音量。

“感谢大家观看时过夏末的表演。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为D乐队做暖场,也送上我们最后一首曲目。有缘下次见!”

乔一帆觉得对方的声音像把琴,既有似吉他的明亮,也有似贝斯的低沉。他的神色还是淡淡的平静,看不出什么情绪。

“叶修!叶修!”

乔一帆身边的一个女生突然呼喊出了一个名字,乔一帆看见对方朝这里望了过来,露出了一个平淡的微笑。

乔一帆想起他看到过的乐队简介,模模糊糊记得里面写着贝斯手姓叶,那么「叶修」应该就是对方的名字。

他又想起了音乐APP里的评论,「唱得不好听长得不好看的都去玩后摇了」,他笑着摇了摇头。对方抑扬顿挫的嗓音如果唱通俗的话,一定很好听;而对方的长相,淡泊持重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,像一把未出鞘的剑,蓄力沉稳,蛰伏锋芒。

 

当[One Day You Will Teach Me To Let Go Of My Fears]响起时,乔一帆的内心竟有些绷不住。这首曲勾出了他太多回忆,也给了他莫大的激励。舞台的灯光变得绚烂,当一缕黄色的灯光笼罩住对方的时候,乔一帆发现对方的表情洋溢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欢欣。

场内温度已升高,舞台的灯光炽热,长时间的密集演奏使对方的额头渗出汗水,领口微湿,但他嘴边勾起的笑比这一切都明亮夺目,眼中燃烧着希望的火焰。

乔一帆快速回头望了一眼,听众也不过就是七八圈,他们都静静地观看着演出,偶有人轻微地摇动身姿;而台上这人的目光专注在自己手中的贝斯上,并未与听众发生任何互动。他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,不在意听众多少,不要求欢呼呐喊。他内心的富足和强大让他看上去是如此热情和耀眼,仿佛变了一个性格似的。

 

乔一帆看着对方怔怔出神,他想到了自己。

当初选择报考美院,仅仅是出于对国画纯粹的喜爱,从未想过日后要出多大的名。他走的是纯艺的道路,相较设计的道路,就业前景和职业发展都困难得多,未来可能面对的打击比艺考失利更残酷,到那时他用什么支撑自己?

答案是对国画永恒不变的热爱、对自我坚定不移的信任以及对美学至高至远的追求。必须享受艺术,耐得寂寞,不为浮华喧嚣,但求取悦自己,才能淡泊心境,迸发灵感,实现超越。

乔一帆感到自己内心的旧世界摇摇欲坠,过去由遗憾、怀疑、自卑、落寞筑起的高墙发生坍塌,对国画的挚爱、对自我的坚信、对未来的勇气构建起了新的秩序。他仿佛也张开了双臂,去拥抱粉碎和新生,将彷徨都抛在身后,无所畏亦无所惧。

 

音乐戛然而止,四人走到前方鞠了一躬,随后灯光暗下。他们在昏暗的灯光中、在乐迷们的掌声中整理起乐器,准备离开。

乔一帆恍然回过神,他觉得一切结束得太快了,他内心的风暴还没停歇,对方却即将离开他眼前。他跟随乐迷们鼓起掌,拍击得掌心微痛,依旧觉得这样还不够,不够表达他心里的震撼、感激和饱涨的不知名的情绪。

身边的女生又呼喊了叶修的名字,这次更尖锐和激动。叶修正半跪在地上把贝斯放进琴箱里,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,眼里带笑,随后目光与乔一帆的视线交汇了。

乔一帆的心脏骤然狂跳,凝住了呼吸,他很想说什么,但像被锁住了喉咙发不出声。他紧紧抓了一下胸前隔离舞台的栏杆,深吸一口气,然后挤出了一句他认为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。

 

“Encore.”

 

刚说完他就觉得自己完蛋了,太鲁莽和外行了。时间已过8:30,马上轮到D乐队上台表演,时过夏末只是暖场乐队,是不能够加场表演占用时间的。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对方?

他仓惶地低下头,脸颊发热,脑袋里乱哄哄地想着,怎么碰上对方总要低头。他忽的听到一声磁性的“嘿!”,他愣愣地抬起头,看到对方扬了下手,向他扔过来什么发亮的东西。他赶忙伸手去接,两手一合,将它包进掌心。

触感是凉凉的又带着一点温度,似乎是金属物件。他摊开掌心,看见一个三角形的贝斯拨片,黑色的,正中间有个白色的Y形漆字。他的心跳得更狂乱,他不敢相信对方竟送给他这么珍贵的东西。方才演奏最后一首曲子的时候,对方正用着这个拨片啊。

他立刻抬起头,见对方早已站起身,提着琴箱的背影没几步就消失在了舞台一角。

人已离开,乔一帆却再也平静不下来了。他的脑子里不断地回荡着那句「嘿」,视线里不停地闪现对方漆黑的背影,感觉手心里的拨片也烫得惊人。他的内心世界被搅得天翻地覆,更甚从前。

叶修。

从初遇到现在,这个人一直是掀起他平淡世界惊天巨变的过境狂风。极其短暂,何其强烈。

 

 

D乐队上场表演后,乔一帆站着听了一会儿。音乐的轰鸣和嘈杂其实与时过夏末表演时没两样,乔一帆却不想再欣赏下去,他的心躁动得难以忍受。他费力地从第一排挤出来,坐到了酒水区,点了一杯橙汁。

格格不入的橙汁算什么,他要是再饮酒,暴动的心跳就要把他难受得背过气去了。他努力用清醒的神志思考,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好好回应对方。

他知道等表演结束,对方可能还会在大厅那个位置卖专辑。那么届时像室友那样,告诉他自己喜欢他的曲子,很感谢他,最好再求个握手合影?

还能聊什么?他只看过他一场表演,可能是今年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。他对音乐不怎么懂,只分得清贝斯和吉他的区别,对后摇这一领域完全是门外汉。

手中仍然紧紧攥着那个拨片。他摊开手心看了看,然后又攥紧。

必须也留下点什么。

 

 

 

 

*

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他了。

发行专辑后的这一年里,时过夏末为不少乐队做过暖场,渐渐收获了一批粉丝。有的粉丝是从相邻的城市赶来看他们的,散场后热情地与他们交流,鼓励他们早日出第二张专辑。每次看到这样的粉丝,叶修的心里是很高兴的。有人喜欢他们,支持他们,这是身为音乐人的他最憧憬和满足的事。

武汉与重庆隔着好几小时火车的距离,来去得花不少时间,花费的金钱也早超过了一张门票钱。叶修看到他又来了,猜想对方是D乐队的真爱粉吧?布线的时候他就看到他了,正好站在自己面前。虽然对方是追着D乐队来的,但他演奏时瞄见过对方的神情,目光总看着自己,对他们的音乐也挺投入的样子。

表演的时候叶修大多专注自身,没有过分关注台下听众的反应,直到最后一首曲子前,听到一个女孩忽然挺响亮地喊了两声他的名字。他投过去一个微笑,发现女孩旁边的那个人露出了一个秀气的笑容,还轻微地摇了摇头。

是觉得粉丝的感情太奔放了吗?从与对方曾经的交集来看,那个人的性格挺内敛的。

表演结束了,叶修跪着收拾乐器,又听到了女孩的呼喊。他装作不经意地看向他,发现对方的神色竟有些紧张。他看到他动了动嘴唇,似乎模模糊糊地吐出一个词儿。词蹦进了他的脑子里,他越回想,这个词便越清晰和放大,猛然把他的心撑得酸胀。

 

Encore.

 

应该是这个词没错,因为对方说完就更慌张了,红了下脸,低了头。叶修知道他们的乐队没资格encore,而对方竟确确实实对自己说了这个词,令他的心里翻滚起酸涩的颤动。

过去这一年的暖场,或者说过去四年的表演生涯,从未有人对他说过encore。他们演奏的后摇,在酒馆里并不吃香。个别听众甚至会在曲调演奏的过程中,突兀地打断他们并询问,怎么这歌没人唱。

替其他乐队做完暖场表演,他偶尔会偷偷躲在舞台一侧观看接下来的演出。当看到台下的观众兴奋且大声地呼喊别的乐队encore时,他真希望自己的乐队也能被如此期盼,如此渴望。

他不强求听众们在时过夏末表演时欢呼呐喊,尖叫摇摆,毕竟他们的音乐不是能瞬间振奋人心的类型,更多的是自省、内敛的氛围,是积聚能量后才有的爆发。但他依然希望,能有人期待他们再来一曲,能听懂他们的坚持和信仰,而不是把他们的音乐当作漫长无味的装逼,或默不做声的乏闷。

 

今夜,他从他那里听到了这份渴望和理解。这个看似温和如水的青年,点燃了叶修心头的烟火,让他确信他们走的音乐道路没有错,早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明白他们,期盼他们。

 

谢谢你懂我,希望你等我。

 

叶修向他扔出了自己的贝斯拨片。如果以后再没有机会看到他,那么就把这份感谢留在他身边吧。

 

 

 

今晚的表演似乎额外成功,有好几个乐迷购买了时过夏末的专辑,还询问了叶修不少问题。虽然和旁边摊头的热闹不好比,但他已经觉得很满意了。

招呼完这几个乐迷,叶修拿起烟灰缸上架着的香烟,深吸了两口。吞云吐雾间,他看到那个熟悉的青年正向他走来,心中一惊又一喜,他赶忙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。

“哟,老顾客来了啊!”

他看到对方抬了抬眉毛,然后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,垂下眼睛看向桌面上的专辑。

“啊,不好意思,我们只出了一张专辑。”

他觉得更不好意思些,都没什么东西可以给对方的了。对方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,然后抬起眼来注视自己。

表情好认真,似乎有话对自己说?叶修心里没来由地紧张起来。如果对方问起自己为什么送拨片给他,就说自个儿高兴,乐手高兴起来一般都会飞拨片。

“我最喜欢这首,[One Day You Will Teach Me To Let Go Of My Fears].”对方忽然开了口,声音也很认真。

“啊,谢谢!我也最喜欢这首。”叶修笑笑,认同地说道。实际上他确实最爱这首,这首曲子是为了激励自己和队友们而写。

对方的表情变得有些犹豫,过了一小会儿,放轻了声音对他说:“我能……请你签个名吗?专辑我带来了。”

“当然可以了!我没怎么练过签名,字丑,多担待啊。”

对方从包里翻出一张专辑,递给了叶修。

“签在哪里?”

“内页,空白的部分就可以。”

 

叶修在桌肚里翻了翻,找到了一支金色的签字笔。颜色有点浮夸,把名字写工整点吧。他翻开了专辑,在白色的内页上落下了一个流畅不失工整的签字。内页的留白很多,他觉得还可以再写点什么。

他抬头看对方,视线不小心撞在了一起,对方的眼里不是那种开心满足的神情,反而又是一种坚定浓重的东西,和当初突然说要买自己专辑时一样。

心里麻麻痒痒的情绪爬了上来,他想了一想,问出了一句带有私心的话。

“你的名字叫什么?我给你签个TO某某某吧。你是今天第一个要求签名的粉丝,给你个特别福利。”

对方明显惊讶了一下,然后告诉了他名字。

“乔一帆。乔木的乔,一帆风顺的一帆。”


名字写好了,叶修把专辑递回去,乔一帆却突然按住了专辑,往回推了推,说了句令他有些意外的话。

“能不能请另外三个乐手再签一签名?”

叶修回想乐队的签售流程,的确能要求所有乐手在专辑上签名,这个请求没什么不妥。

“行。那你等等,我让他们过来签好再还给你。你要想同他们合个影也没问题。”

“不用了,先放在你这里。我下次来看你们时会带走的。”

对方说完深深看了他一眼,居然就转身离开了。叶修还来不及让他留下一个电话。

 

手边忽然飘起一缕青白色的烟雾,叶修这才发现刚才没把烟头按紧。火光一点一点向上燎烧烟身,银白的烟灰也一点一点松落。

乔一帆的话在叶修心里却留下了不止一点的希望。他说下次来,他给了他一份承诺。

他们交换了一样物件,这份物件都承载了对彼此不用明说的期待。

时过夏末。下一次见面在何时?

 

 

 

 

============TBC============

 

 

(三)

 

 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专有名词科普小版块:

写意:中国画的一种表现形式,讲究形简意丰,用笔不苛求工细,注重神态的表现和抒发作者的情趣。一幅写意画快的几分钟画完。

工笔:中国画的一种表现形式,与写意相对。讲究尽其精微,注重写实和细节,笔法精谨细腻。一幅工笔画有的要画几个月。

拨片:用于弹奏吉他、贝斯这类弦乐器,使音色更明亮;也可以不用拨片,仅用手指弹奏。

电吉他、电贝斯、鼓在乐队中的角色:

电吉他一般六根弦,是乐队的高音,撑起主旋律,分主音吉他和节奏吉他;

电贝斯一般四根弦,是乐队的灵魂,负责重低音,控制整体节奏,为吉他演奏做铺垫;

鼓是乐队的框架,同样起控制节奏的作用。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 

写得非常抽象和艰辛的一章。我没有专业地学习过音乐和国画,文中出现的专有名词和学校背景等是根据网上搜索到的资料而写,如有错误之处,欢迎指正。

但可以很负责地说,文中出现的曲目是确实存在的。几首曲子听了好几小时,总算描绘出了我想表达的意境和感受。出于剧情需要,专辑和曲目将取自两个不同的乐队,在下篇里还会提到新的部分,所以这里先不详细介绍了。


补充解释下什么是后摇。

后摇通俗点来说,是用摇滚的乐器(电吉他、电贝斯、鼓等)演奏纯音乐。

具体点来说,后摇很少有人声演唱,没有歌词框死,着力于表现乐器纯粹的声响和音色。后摇颠覆了传统摇滚音乐的创作模式,也常与摇滚乐的激烈情感相反,它的音乐有使人镇定和醒脑的成分。当然,它也存在非常躁动的部分,一般要经过较长铺垫后展现。后摇可以说是安静内敛与暴躁狂野的集合体,没有定式,包容无限。


本意是想把One Day You Will Teach Me To Let Go Of My Fears作为标题,它最符合我心中对于叶乔这个CP的理解。我认为叶修是教会小乔放下恐惧、坚定自我、令他重获新生的人,这个立意是我这篇文的重心。可惜太长了看着碍眼,所以最终标题取了个简短点的。

这一篇下去又是8千多字,才让叶乔互通了姓名,还有更墨迹的吗?没有(。-ω-)zzz

 

欢迎小天使给我撒点墨一般的留言。嘿嘿!

 

评论(20)
热度(44)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胖果酱酱酱 | Powered by LOFTER